绿坝的开发者郑州金惠选的发展之路看起来是一条康庄大道，而过去一年却走得有些艰难。

绿坝在刚刚诞生、甚至还不叫“绿坝”的时候就坚定地走上了和行政力量共舞之路，借助警方力量在网吧推广，借助教育主管部门力量在学校推广，2006年河南省教育厅就下文要求该省所有学校计算机教师都必须买绿坝装上。5800元一套绿坝服务器版，如果全国每所中小学都买一套，市场就是32亿元那么大。工信部采购绿坝原本是一个高潮，但现在绿坝却陷入了尴尬———工信部没有继续花钱采购，但绿坝免费的下载和服务都不能停，那自然没有多少学校愿意买收费的绿坝版本。

郑州市高新区国槐街8号的火炬大厦B座3层———郑州金惠计算机系统工程有限公司（以 下简称“郑州金惠公司”）所在地。这里是绿坝的“家”，理论上在为几千万用户提供着维护和服务。

“就算工信部不买了，我们也将继续为这款软件提供技术支持和服务”，7月14日下午，该公司总经理张晨民面对南方都市报记者，否认公司陷入困境。

郑州金惠曾经预测绿坝的市场规模有近百亿元，其财务总监也曾表示“到2010年公司的收入将超过6亿元人民币，净收益接近3亿元人民币。”但日前，北京媒体报道位于北京华杰大厦B座411室的绿坝-花季护航软件北京项目组业已人去楼空，“位于郑州的另一项目组也在艰难维持，随时可能关张”。

但在外界看来，绿坝眼下的局面确实很尴尬：一方面，在过去一年里，中标工信部采购合同的“绿坝-花季护航”非但未获消费者的认可，却备受非议，而且工信部也没有继续采购；另一方面，在失去政府采购的资金支持后，却还在提供免费的服务，而此前收费的绿坝也不好卖了。

通过教育、公安打市场

“我国现有中小学55.53万所，网吧12万所，在未来三年每所中小学假如仅装一套本系统，每个网吧装一套，则市场就是3500元×（55.53万+12 万）=23.62亿元。”

“假如，仅有20%学生家有电脑，其中又仅30%家装本系统，则市场为4000元×1305 万=52.2亿元，上述两项之和为75.82亿元。”

“假如每校有两个多媒体教室，再增加一套网络版则市值便是23.62亿元。”

———这是郑州金惠公司的《金惠反黄专家系统V 2.0》2005年申报国家科技成果时提供的一组预测数据，总市场规模近百亿元。这么大的市场怎么去争取？在列出的六项市场运作措施中，第一条就是“通过各地教育、公安达成共识，加大推销力度”。

借助行政力量，这是绿坝从最开始就坚持走的路。

金惠公司成立于1997年6月，成立之初，主要从事的是生产和销售“金惠牌教育电 脑”，销售对象为河南省中小学。“1999年起自主研发‘基于内容识别的网络有害图像的过滤技术’”。

公开资料显示，这套系统从研发伊始，就带有浓厚的行政参与烙印。“金惠反黄系统”由河南省教育厅、河南省公安厅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处联合郑州金惠共同开发，2003年10月通过鉴定，宣告成功。

张晨民向南都记者介绍说，公司并非只有“绿坝-花季护航”一款产品。在该公司官网“产品介绍”栏目，列举了包括 “金惠堵截黄色图像及不良信息专家系统（简称‘金惠反黄专家系统’）”等7种该公司的产品———绿坝就是金惠反黄专家系统的单机版。

多省教育厅助力绿坝

很快，行政参与的色彩也渗入软件的推广环节。软件研发宣告成功的2003年，河南省教育厅办公室便下发了《关于在全省学校推广安装使用“金惠反黄专家系统”的通知》，开始在系统内部推广该软件。

推广从2006年起变为强行普及。当年2月，信息产业部在北京启动“阳光绿色网络工程”，其中一项是，“鼓励有关企业和单位开发应用‘绿色’软件”。

几个月后，河南省教育厅办公室再次下发《关于进一步做好学校网络信息过滤系统安装工作的通知》，表示为了“确保师生的上网安全”，要求各地教育技术装备部门部署督促安装“金惠反黄专家系统”，并提出“凡未安装使用该系统的计算机教室，不能作为合格教室，不得接入互联网”。

部分其他省也开始使用这套系统。 根据南都记者获得的资料，辽宁、陕西等省教育厅也在本省建议使用“金惠反黄专家系统”。

2006年04月03日，《河南日报》报道《金惠反黄软件筑起网上“绿坝”》———这是绿坝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公开报道中。文章的最后写道“记者发稿前，金惠公司又打来电话：该系统的全新家用版 本———‘绿坝’，将在本周上市。”

绿坝诞生了。

绿坝服务器版5800元一套

值得注意的是，与工信部后来以政府采购方式供学校、家庭等免费下载使用“绿坝-花季护航”不同，推广“金惠反黄专家系统”是省级教育主管部门，出资购买的则是各个学校。

据南都记者掌握的资料，这款软件的销售价格在各地略有差别，甚至在省内教育局之间也有差别。比如，河南济源教育局在2006年转发相关文件时给出的该系统安装价格是，单机版每套180元，服务器版每套5800元；平顶山市教育局当年给出价格则是，单机版每套260元， 服务器版每套5800元；而陕西省教育厅在2008年的文件中标出的价格是，单机版368元，服务器版精简型6800元、完整型8800元。

如果按照5800元的价格，每所学校一套，那全国学校的市场规模就是32亿元。

看来一切都朝着金惠预定的发展方向前进。记者未能获得这套软件当时的具体销售数额，但它确实为金惠公司带来可观的收益。据此前报道提供的工商资料，2008年郑州金惠的营业额为2202万元，净利润731万余元。

但因为太贵，除了政府强力推行的之外，市场就很艰难。金惠公司董事长赵惠琴2005年12月接受《科学时报》采访时提 出，应该采取政府出资、地方配套、企业微利销售三结合的办法来推广产品。

赵惠琴说准了。2008年，郑州金惠的绿坝与北京大正的 花季护航双双中标“绿色上网过滤软件产品一年使用权及相关服务采购”，分享4170万元的大蛋糕，其中郑州金惠获得了2180万元的采购合同。

2009年4月1日，教育部发出《关于做好中小学校园网络绿色上网过滤软件安装使用工作的通知》，“确保在今年5月底前，各中小学校联网的计算机终端均能安装运行 好‘绿坝-花季护航’绿色上网过滤软件。”这时，教育部所推广的绿坝已经不是之前的收费绿坝，而是工信部采购的免费绿坝了。

无人喝彩的尴尬

原本，能够中标国家部委的政府采购合同，无论是经济收益，还是品牌美誉度，都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提升。但出人意料的是， 随着工信部《关于计算机预装绿色上网过滤软件的通知》的出台，“绿坝”陷入争议的漩涡，并形成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

2009年6月8日，《华尔街日报》率先披露工信部计划要求在当年7月1日之后在华销售的所有个人电脑出厂时安装过滤软件的消息。

提到这一点，郑州金惠的总经理张晨民至今难以释怀。“当时他们要采访我，我特意去了北京介绍软件的使用情况”，但见报的内容在他看来强烈地误导了国内媒体，“只是要求厂商把软件送给用户，使用权在用户手中，有需求就装”。

报道出现后，工业和信息化部在官网上发布了《关于计算机预装绿色上网过滤软件的通知》，要求当年7月1日后，国内生产销售的计算机在出厂时应预装“绿坝-花季护航”软件最新适用版本，进口计算机销售前也要预装该软件。

通知引发很大争议，最终工信部放弃了强力推行。此后绿坝退出了舆论焦点，收到教育部通知的学校也大多没有装绿坝，新售的计算机更没有预装绿坝。

尽管当时工信部曾表示，正计划每年以政府采购的方式购买绿色上网软件，并不局限于绿坝，但在一年后的今天，工信部仍未就是否继续购买绿色上网软件作出公开表态。

从“金惠反黄专家系统”到“绿坝-花季护航”，郑州金惠眼下的境遇，可以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在地方教育部门的行政参与和大力推广下，“金惠反黄专家系统”才能得以在省级行政区域内全面推开，但当这种推广上升至中央部委，由教育行业扩展到公民生活，由未成年人涵盖到所有人的时，所遇到的抵抗是远出于其意料的。

虽然负责该项目组运营的北京大正公司和郑州金惠公司相继宣布，出于社会公益的考虑，仍将维持项目组的运转，但实际上绿坝-花季护航的官网论坛至记者截稿时处于“论坛升级维护中”。

南都记者 张东锋 实习 生 付璨然